2011年2月28日星期一

欲海医心 (原著: O.H.Fowler)



那不是为了性。如果我想要他的话,我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麻烦就可以得到——而且事实上,我最终也确实得到了。 

我们在一个派对上认识——那种有钱人才会被邀请参加的派对。在我的公众丑闻曝光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它们的存在,不过显然这些东海岸的富裕老头子们经常举办它们。尽管那是我参加的第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。 

我最近的臭名昭著反而使我成为了这种类型的派对的理想客人。报纸头条上的墨迹还未干透:“违法名医获得巨额利润”,我相信我的出现对于派对上的其他客人来说一定是很好的消遣。 

说实话,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席。可能是刚刚失去了一切的空虚吧。前一天,我还是波士顿最有声望的医院的首席医师而广受尊敬,后一天, 我就变成了一个臭名昭著的混蛋。这就好像溺水而亡——你努力抬着头,却不知还能坚持多久。 

当我把车停在门口的时候,我完全不知道什么在等着我。保守派街区的生活让我不能马上适应年轻的侍者们——穿着皮裤,皮背心,和盖住他们半张脸的面具。一个深色皮肤的小伙子微笑着把我请进房子,尽管他的目光还是在我的豪华跑车上稍作停留。 

主人友好地招呼我,然后礼貌地把我介绍给一些其他的客人。一个相貌可憎的人装作无意地问起我的补偿款有多少。 

“足够维持我舒适的生活了。”我这样回答。医院确实付了我很大的一笔钱让我离开。我只是觉得伤心,因为我一生的事业就这样结束了。“我不能告诉你具体的数目,因为我和医院的协议里这样规定了。” 

“封口费?”他不怀好意地笑了。 

“差不多。”我盯着他的眼睛,知道尽管他们对我很好奇,但是不敢冒犯我。 

我躲到一个安静的角落。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同志群体的热情好客,他们可真是比我想的还烂。 

确实,我赢了那场官司和一大笔钱,但是我丢掉了我的工作——我生活的全部。也许那就是为什么我一直不敢出柜,不过现在我后悔了:早点出柜总比在公共洗手间因猥亵罪被警察逮捕来的体面。 

我知道我父亲永远不会再理睬我。我曾经希望我妹妹能够更加包容,但是她刚刚退回的圣诞礼物说明了她的心意。我有时想知道她的孩子们会不会问起我,还有她会怎么对他们说。那些我曾经约会过的女士们在社交上对我保持礼貌——或者我从来就没能骗得了她们。不过至少,我没有妻子和孩子。否则她们的生活也会跟着我遭殃。 

我的生活结束了,而且我对如何从新开始一无所知。这个地方也帮不上忙——这里的人装作他们认识我,不过其实只不过是在电视上看到过我的照片。 

看着窗外的夜色,我惊讶地发现如今我有多少自由支配的时间。孤身一人,腰财万贯。只要我能想出我想要什么,然而我的脑子里却一片空白。 

我听到背后玻璃杯碰在桌子上的声音。我那样专注地看着窗外,一直以为身边没有别人。我转过身看到那个人:他坐在一把木椅子上,膝盖上摊着一本打开的书。 

他看上去非常年轻,一脸的孩子气。他金黄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,穿着破洞的牛仔裤和肥大的带帽衫,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祥和的气质。他和这个派对是那么的格格不入。 

他意识到我在看着他: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捕捉到我的。他什么都没说,只是盯着我看。最终我还是先败下阵来,低头去看他手中的那本书。 

“《草叶集》,”我说。“你喜欢惠特曼?” 

他耸耸肩。“至少比和那群蠢人寒暄要好。”我的表情一定很僵,因为他马上就加上一句:“我不是指您,特洛医生。” 

他认识我。我心里面准备好再被盘问一番,但是他没有。他合上书,用手抚摸了一下封面,微笑了起来。 

“事实上,我更喜欢罗伯特·弗罗斯特。”他说。“我知道韵律诗过时了,而且有人认为它们过于简单,但是我觉得简单的是他们的脑子。” 

“愿闻其详?”我在他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,很高兴地能够参与一段不那么浅薄的谈话。 

“过于简单的东西有时候过于循规蹈矩。”他拿起他的高脚杯,抿了一口里面的紫红色液体。“但是诗歌就像红酒,表面上简单的口感里蕴藏着无穷的韵味。现代的诗人们说那样的诗过时——其实那只不过是他们没有能力驾驭罢了。” 

我会心地笑了。他的举止是如此从容,他的语调是如此自信,与他的年龄不太相符。“举个例子来说呢?”我问道。 

“没问题。”他微笑着看着我的眼睛。“就拿‘雪夜树林’这首来说吧,表面上,这首诗讲的就是晚上坐在树林里看雪,但是,仔细读的话,你就会发现它讲的其实是生命的责任,还有一种对死亡的渴求。伤感极了。”他叹了一口气,“但是非常美丽。” 

我觉得我整晚的不自在逐渐消失了。“看来你对诗歌很有研究。” 

他耸耸肩,做了一个优雅的手势。“现代的东西嘛——”他停下来,眼睛里充满了倦意。 

“你不喜欢。”我说。 

“它们自命不凡。”他的嘴角轻轻翘起。他随手捡起了另外一本书,翻到其中的一页。“这一首,举例来说。一首现代诗,没有韵律,漫不经心。主题沉重而毫无美感——战争,还有士兵们杀人时的感受。读着这样的文字,你能看到什么?” 

“我觉得你会告诉我。” 

“我会的。”他第一次咧开嘴大笑了,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。“你能看到一个没有文采的诗人,执著于他想表达的意思,徒劳地想证明他的深刻。” 

“伤感极了。”我说,开玩笑地学着他的腔调,想看看他的反应。 

他的酒窝加深了。他微微地抬起头凝视着我,眉毛里也透着笑意。“但是一点也不美丽。” 

我笑了,满足于能够认识一个智慧与美貌兼备的年轻人。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,派对的主人就出现了。

未完待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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